關於貝九的第一樂章,根據伯恩斯坦在他創見集中的說法,演出這個作品開頭,可以讓他有全然不同的感受,我想這大概只有貝多芬的作品能做得到吧!同一首作品,同一位指揮,只是不同的樂團,所呈現出的竟然是兩個全然不同的世界?
不太快的快版,與些許莊嚴的(Allegro ma non troppo e un poco maestoso),是這個樂章的速度指示。但是隱藏在這個術語背後的意義到底為何?貝多芬想藉由這個開場,表達什麼意象?普遍的解讀是:表達一個混沌未明的,由音樂逐漸展開而開展的世界。但即便是混沌未明的世界,也有很多詮釋的空間。包括:是一個混亂不堪,亟待重整的世界?還是撥雲見日,柳暗花明的桃花源?我想,這兩種解釋都是可以理解並開創的狀態。
只是,對於一位指揮家來說,樂曲的詮釋應該要以傳達作曲家原意為第一優先,呈現作曲家心中所想像的音樂世界,也是指揮需要竭盡全力去做的事。因此,研究樂曲風格與詮釋的方法,便是指揮最大的職責。如何整合管絃樂團多樣化的音色與不同種類樂器間的協調,也是指揮需要研究的地方。尤其第一樂章開頭的氣氛,是指揮詮釋的重點,不僅影響指揮對於速度上的決定,也影響樂曲結構的呈現。
因著其『莊嚴』的指示,速度上便不能太快,可是卻也不能拖。畢竟它仍舊是一個快板樂章,因此為了達到莊嚴與速度的要求兼具,開頭第二小提琴與大提琴的六連音,就要奏得快速卻不輕浮、穩定並且持續的感覺,是基本的要求;而法國號的長音,也必須維持非常穩定且弱的力度(pianissimo),這在演奏上的確是相當考驗著演奏者,可是能夠做到的話,再加上其他弦樂器32分短音符+4分音符的動機,便能夠塑造出莊嚴而晦暗不明的樂曲基調。
而11~16小節的漸強(p -- ff)也是一大學問,到底漸強的速率要多快呢?如果按照一般的方式漸強,也就是平均地增加音量,那麼16小節的fortissimo便無法強調出來。但是這樣營造出的效果,也有『大地逐漸清晰』的感覺,是一種符合織度的詮釋。另一種詮釋則是一開始漸強並沒有到達足夠的力度,而是在14小節,甚至是15小節才大幅度地漸強至fortissimo,這樣的鋪陳,則會造成一種壓迫感,並且16小節的ff 也能夠明顯地被強調出來,比前者更有氣勢,也有指揮如此處理。
其實光這樣一個小小的地方,就可以如此討論其詮釋的問題,便可以想見要完整地處理這個作品的難度了。越研究這個作品,越可以了解為什麼聯合國教科文組織(UNESCO)要把它列為人類共同遺產。除了它劃時代的意義之外,更重要的是它所體現的價值。貝多芬所嚮往的世界大同理念,在當時真的是一種創舉,藉由人聲融入交響曲這樣龐大的管弦樂編制作品,將他對全世界的愛完完全全地表現出來。
因此我停止了上回多版本比較的做法,來談談我自己的詮釋是如何。我認為真正要完全表達作曲家原本的想法,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,即便作曲家仍在世也一樣,或許作曲家在場仍然對於了解他本人想法有一定的幫助,但是那樣的幫助可能也有限,重點在於如何抓到作曲者的哲思,並且適切地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出來,如果作曲家同意你的做法,那麼某種程度上來說就算是達到作曲者的原意了。
作曲家無論他的音樂是否為當代世人所接受,那並不重要。重要的是他如何影響後世的人們,因此,常常所謂的前衛作曲家,並無法被當時的觀眾接受。可是他的音樂卻能夠永垂不朽,因為有其被保留的價值。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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